第二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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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完衣服,已近晌午,豆花做好饭,自己先吃了,她得给公公送饭去,又不知道去了哪块地头。公公早上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。
走到村口了,遇到了二大爷,二大爷迎着豆花走过来,捋了一把山羊胡子,“唉”了一声,骂声“灰鬼”,不知道骂豆花呢,骂老谷子呢,还是骂四油呢。豆花闪到一边,给二大爷让道,她不敢和二大爷说话,二大爷看了一眼豆花手提的饭罐子,指了指后山,说:“那里。”老谷子早上出门的时候,也遇到了二大爷,二大爷也是说了一声“灰鬼”,说得老谷子连头都不敢抬起来。
豆花刚走,四油也走到了二大爷对面,他一见到二大爷,转身就走,好像他做下了对不起二大爷的事,让他逮着了,无颜见二大爷一样。二大爷冲着四油呸了一口,又是一声“灰鬼”,攥紧了手中的粪铲,喊声“站住!”四油哪敢站住呢,紧了紧屁股,迈开两条大长腿,往另一个方向逃了,生怕逃慢了,二大爷的粪铲就落到了他的身上。
豆花独自走着,见大棒在前面背着一捆柴禾走来,大棒背上的柴禾像一座小山,一步一步往前移动。豆花忙低下头来,打算绕道而行,她不想见到大棒,大棒却叫住了她。大棒走到豆花面前,把柴禾支在一个土棱上,说:“姐,四油说的不是真的吧?我不相信。”
豆花低垂着眼睛,声音细若蚊蝇,说:“我不是你姐。”匆匆忙忙地逃离大棒。
豆花找到公公的时候,老谷子干裂着嘴唇,挥汗如雨,连看都不看她一眼。她轻轻地把饭罐放下,叫声:“哎,吃饭。”
老谷子并没有停下来,豆花声音稍微大了一点,又叫一声,“叫你呢,吃饭。”
老谷子这才停下手中的营生,端起饭罐,就那样“呼噜呼噜”吃起来。豆花想笑,却笑不起来。她就说:“慢点吃,没人和你抢着吃,跟喂猪一样。”
豆花话音未落,脸上忽然挨了一个耳光,这一耳光把豆花打懵了,她简直有点不太相信,公公会打她耳光,就瞪大眼睛,瞪着公公,说:“你,你,你打我?”
这一句话再平常不过,说它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,也不为过。可是却激怒了老谷子,怎么能这样和长辈说话呢?他也是借机闹事,今日要在豆花跟前耍一把威风。要是放在平日,他会把这句话当作是豆花和他调情,今日不行,今日豆花就是在骂他呢,少家没教,没大没小,他不能放过这个教训豆花的机会。
老谷子把饭罐扔到地上,说:“我打你了,怎么着吧?有你这样和公爹说话的吗?”
豆花顿时来了气,她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“呸”了老谷子一口,说:“你觉得你当公爹够格吗?你配吗?叫驴!”
反了天了!一声叫驴又蹿起了老谷子的火苗,他扑过来又要打豆花。豆花拣起滚到她脚边的饭罐子,就要往公公的脑袋上砸,老谷子突然停下手来,伸长脑袋,说:“砸吧,砸死算球了,反正在谷子地也活不下去了。”
豆花的手停在了半空,这一罐子下去,砸不死也得砸个半死,真要砸傻了,还不得她来管吗?她扔掉饭罐子,脱下一只鞋,冲着公公的脑袋劈头盖脸打下去。这更了不得了,被婆姨女子用鞋打了,这可是奇耻大辱,尤其还是让儿媳妇打了,这是对一个男人极大的污辱,老谷子丢人都丢到地头了。他拽了豆花的头发,又一个耳光打了过去。豆花这次没有反抗,她哪能打过老谷子呢,坐在地棱上,“呜呜”地痛哭起来。老谷子打她,这是她一个人的错吗?原以为受了别人的污辱,在老谷子这里可以得到些许的安慰,没想到,他却是变本加厉,把气出在了她的头上。
打过豆花,老谷子也有点后悔,下手有点重了,但内心告诉他,事情到了这种地步,自己必须硬撑下去,要想把豆花牢牢地控在手里,就得对她下点狠心,豆花本来就是他收留下来的,是他给了她一条活命,他娶她做儿媳妇,他霸占她的身子,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,她现在居然敢和大棒眉来眼去,勾勾搭搭上了,他怎么能够容忍呢?豆花生是老谷家的人,死是老谷家的鬼,谷茬在,她是谷茬的婆姨,谷茬不在了,她就是他老谷子的。要不是该死的四油走漏了风声,他原以为一直能够延续下去这种关系,该死的四油,我日你娘!
老谷子也是,已经这样了,还在想着如何压迫豆花。
老谷子很晚才回了家,走到井台那里的时候,四油正在挑水,老谷子二话不说,操起锄头就向四油冲了过去。四油见势不妙,鬼哭狼嚎一般抱头鼠窜,一边跑着,一边大喊大叫:“老谷子杀人了,来人啊,救命啊,扒灰烧儿媳的老谷子要杀人了。”
四油这一嗓子喊出来好多人,大家或远或近地站着,看着这热闹的一幕。
大棒从窑里出来看个究竟,老九拉住他,说:“你可消停点,少惹事,少多管闲事。”
大棒挣脱他爹的拉扯,说:“这是闲事吗?”就大踏步过去,夺下老谷子手中的锄头,说:“叔,消消气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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