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一直欺骗着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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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予确实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惊魂夜过去已经很多天,  他其实早已出院了,但是没和任何人说,也没有回主宅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所有人在他眼里,  都是恶心的,  是虚伪的。他在沪州市区的某新盘拥有一套平层,拿了钥匙后他也不怎么过去,  此刻他选择了一个人住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看到谢清呈那些视频的时候,  很受打击,  可是清醒过来后,他又并不甘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医院冷静了一些的时候就想过,  会不会是自己误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会不会是那个犯罪团伙别有用心,  谢清呈的往事被断章取义了。谢清呈并不是这样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抱着这样的期待,抱着最后的希望,回了家——他想要亲自去确认,不想被任何人打搅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,  被翻出来的那些事,  远比他在视频上看到的那冰山一角来得更残酷。

        真相太可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查得越深,  病得就越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 桌上是控制病情的药物,  他吃了几颗之后就没有再碰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根本没有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亲自调查的结果让他的内心世界更为崩塌,  已经不是一些药片就能控制住的了。心脏像是生了青苔,整个人感官都是麻木的,  他想杀人想噬血,道德和法律在他眼里忽然变得很不值得一提。

        也是,精神埃博拉症发作时命都不算什么,  一个人不怕死了,  还会怕什么社会的游戏规则?

        贺予坐在黑色单人扶手沙发上,  手机铃声响过好多次,  是谢清呈发来的消息打来的电话,但他不接也不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只是抬着眼,看着面前一整面的白墙。

        五米多的层高,墙面宽绰犹如电影院里的巨大银幕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此时此刻,墙上密密麻麻投影了成千上万条聊天记录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这是过去许多年里,目前所有可以通过黑科技从云端痕迹进行恢复的——谢清呈的私人收发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和贺予有关的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贺予是顶级黑客,他一直都有这种变态的能耐,但有能力并不一定真的会去做某些事情,就好像这社会上有很多人有能力杀人,但有几个会成为真正的杀人犯?贺予心里是有一条明确的界限的,那条界限他过去从来没有跨越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一朝撬开尘封的大门,踏入其中,才看到里面是怎样的一番景象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血都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时间隔得太久,消息恢复残缺不全,但能得到的信息也已经足够充分。

        从最早可恢复的内容开始,他看到父亲给了谢清呈高额聘价,请他来给自己看病,可谢清呈最初并不那么愿意,并且说3号病例已经死亡了,临死前有严重的暴力攻击倾向,虽然他很同情贺予的遭遇,但是他实在不想把时间在耗费在和精神埃博拉病人长期的纠葛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照顾这种病人没有结果,也没有太多的意义。我想用这个时间去做一些更值得做的课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贺继威给他发消息:“贺予是不一样的。他年纪还太小了,他和三号病例一定不会走同一条路。我知道精神埃博拉症对你而言不会没有任何的吸引力,谢医生,麻烦你看在我之前和你的交情上,你至少来我们家里谈一次。见一见我儿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贺总,我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完成,而且我不太赞成其他医生和您说的那种陪伴式疗法,长期和一个医生保持关系,会让病人产生依赖心理,到时候强制结束治疗,就像戒毒一样,反而更容易影响病人的情绪反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贺继威:“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。我只能这样试一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医生,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,你至少见他一面,好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来的时候这般艰难,千央万求。

        走的那一天呢?

        离职那一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贺继威:“谢医生,你还是决定要结束这份工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合同之外,毕竟还有人情。你一直对贺予很好,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他和我争吵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换成任何一个人,我都是一样的态度。因为这是我拿了钱就该做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是贺予已经对你有依赖心理了,这一点你应该知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从一开始就和贺总说过,长期的陪伴式治疗会对病人造成这种影响。这其实都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贺继威:“谢医生,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清呈:“可他对我而言,和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任何区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谈话还没结束。

        贺继威说:“谢清呈,你如果执意要走,我也无法强留,但合同就算提前解约,我们原本约定的是十年。有些报酬,我答应你的,就不能全部兑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清呈:“没事,我不在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都说到了这份上,贺继威也算是明白了再和谢清呈讲什么都没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留言在沉默了很久之后,变成了:“……那你想想怎么和他说吧,你走的太突然,总得想办法让他尽快接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清呈回的倒是干脆:“如果贺总您没有异议,我打算和他说合同原本的期限就是七年,这样他心里会舒服点。但也需要你们的配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谢清呈,这件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?秦慈岩的事给你的打击就这么大,你就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贺总,没有什么绝不绝的,这就是一份工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可能,也从来没有带上过更多的感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必须离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能等合同期满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谢清呈,你这个人的心,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对他最善意的谎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窗外的城市灯辉闪闪烁烁,巨幅广告牌不断变幻,映照在贺予客厅的光芒流淌着,像粼粼水波,冲刷过投射在墙上的数万条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流水带走了铅华,贺予好像今天才看清谢清呈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对他的耐心,平等,接纳,都是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照本宣科,是虚与委蛇,是纸上谈兵,哄他骗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连离别时说的合同期限,都并非真实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候他还真的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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