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67章 生如夏花,死如秋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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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。但比适才双钩攻势更猛,颇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,瞬间而已,薛无情眼中全然是从天而降的恐怖火雨。每一滴雨都是一把火焰钩,倾盆而来往薛无情直刺。

        薛无情一贯秉承能不出枪就不出的原则,现下见对手宛然能够承接自己琴术,加之目前二人都远离人世,于是再无保留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我必须破城,而你必须守住。注定你死我活。

        琴音渐消,长枪突出——现在才得以见识,百闻不如一见的薛无情枪法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时瀚抒才知,琴,不过是枪的引物。

        等闲之辈,窥见琴中的火龙挂已然叹为观止,却没命看到真正的火龙挂还在枪中——霹雳迸火射地红,上帝有命起伏龙!

        雄视古今的枪法,不动如山,动如雷震,一出手则山川震眩,声析江河,势崩雷电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阵又一阵爆炸惊天动地,面前身后只见一片火海,一时间都教人恍惚,到底这些火是在战场在武场还是虚空场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瀚抒却清清楚楚,这些火,是流淌火河引起,是自己加强,却是薛无情演化到了极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薛无情端的是武学大家,其内力之浑厚,造诣之高深,竟能营造出令洪瀚抒都觉不可思议的火势,不仅火的旺盛、猛烈、激扬、飘忽等都臻入化境,就连火的热量都被他兼容并蓄,他最小的一个特点而已,就足够将火从钩最引以为豪的最大特点藐视!

        “取宇内,空余半诗半茶”,说得风雅恬淡,可他真要是隐士有什么可怕,还不是因为有三个字的前缀?

        除却那火龙挂的震慑,只剖析那枪的招式,虚实奇正,皆在其中,势险节短,进锐退速,无怪乎天下无敌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当剧烈的火和涌动的风顺势结合,终于形成巨大旋转的涡流,顷刻将洪瀚抒卷在当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洪瀚抒却何时怕过谁?天教我洪瀚抒也一样是杀人如麻令谁都闻风丧胆的恶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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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他意境竟忽然提升……”那时薛无情本已十拿九稳,却看瀚抒竟和曾经的程凌霄一样,一霎仿佛置身于虚空一般。蒙了层浮光的洪瀚抒和火从钩,忽而令薛无情无懈可击的枪法无法靠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意境,正是当日洪瀚抒在西夏遇到昆仑剑派彻底入魔前参悟出的。那晚九大剑客在破庙向他复仇时集结合阵,令他感觉他们打出来的冰雪漫山像极了云霄万里、熔岩喷溅对应着斗转星移,那时他觉得哪里不对劲,于是在心底留存了一个印象,可惜无端端被入魔打断,直到这一战急中生智才顿悟:

        地上和天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,就好比星分翼轸对应着地接衡庐。其实,宇宙的形状,或许和年轮是一样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今生是冰雪,前身是云霄,今生是熔岩,前身是星斗,今生是火海,前身是云山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有这种参悟的瀚抒,钩法岂能不超然出尘,于是岂能不和曾经程凌霄一样,以只服从于自己心境的定力抗拒了薛无情火龙和风力的双重打击!

        如此意境,自然也令薛无情欣赏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。只是欣赏而已,绝非头疼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瀚抒在他出枪之后即使意境提升,却不再有半次以攻代守!全然守御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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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和程凌霄等人一样,洪瀚抒勉强避得开薛无情。自己的钩却无法威胁到他!而只要薛无情破除了洪瀚抒的内力屏障,再高妙的意境也不过是昙花一现,垂死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此时,正自死斗的两人,都发现已经有火烧到了身上。无法逃开的劫难,因四周围都烧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火异常大,中心气压已经很低,而外围气压相对极高,便会造成向火场流动的强大气流,因此,外围的流淌火河、火器火药全会被吸引到战斗最激烈的这里,可能林阡、程凌霄、秦狮、完颜瞻等人都已经往这边寻救和尝试灭火,因为耳畔隐约有众人的呼喊,呼喊却和汗水一起烫化在耳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也许现在是最后的逃生时机了。薛无情和洪瀚抒都意识到,只有此刻解决掉对方才能活!

        绝境求生欲更能激发一个人的斗志,薛无情眼神一变、全力以赴、一枪挑破了洪瀚抒防线,技不如人的洪瀚抒跌开数丈祸不单行碰到了坑中机关,刹那背后生风射出无数利箭,其中一支稳狠地扎进瀚抒的大腿。

        瀚抒闷哼一声猝不及防跪倒在地,第二支箭当胸而来迅猛射在他的心口,不会有第三支了!洪瀚抒暴喝一声狠狠拔出两箭,扔开血肉的同时,持钩猛斥这铺天盖地的凶险。

        而那时。薛无情已然跃上高处,同时对再难跳出的瀚抒强势压下一枪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一道致命的火龙挂,旋转着倾轧着并且将燃烧残骸和易燃气体一起吸入,势要再吸入洪瀚抒吸得一干二净渣都不剩。洪瀚抒自己死不要紧。可放薛无情逃出去,会给林阡带去多少后患!?

        跌倒了再站起来,才发现什么是自己,尽管血如泉涌,心里静如止水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心境,比适才听见箫乐还要平淡。就像回到了若干年前的云雾山、祁连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罢了……”眼中全是火色的瀚抒,脸上全是黑色的瀚抒,已经和薛无情尽力打过的瀚抒,突然冷笑一声:薛无情,可知有样东西,比火要    热!

        石峡湾战地陡然八方俱灭,林阡等人原还漫无头绪,就在这交睫之间,突然一条庞大旋风拔地冲天,振聋发聩,卷集着比火龙挂还要多的火焰还要强的光芒,照得战场一线全亮,可是那核心火场却继续不停地下陷、深坑越扩越广,倏然间,毫无预兆地,众人无一不看见,这条龙挂的外围覆盖着的却全然是……血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薛无情的火龙挂,林阡苦思冥想要用水龙挂才能打,不,还有一种,叫血龙挂!

        周围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那由全身热血汇聚而成的龙挂之中,带着更高的热量掀翻并席卷了薛无情的火龙挂,将震惊当场的薛无情连人带枪一起拽下了炼狱之中、与这血龙挂的主人一并葬身血海、无法生还!

        “主公!”“不啊!”巨大的血火漩涡疯狂旋转、垂直刺天、烈焰与血腥同时剧烈燃烧滚滚而去,目睹此景的南北前十和祁连山的兵将尽皆恸呼阻止不能,谁想到这一战竟然会是两败俱死!

        而且死的是谁,完颜永琏和林阡各自的左膀右臂,南北前十和祁连山的主公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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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宇宙的尽头渐渐远去,而你亦然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其实在瀚抒的心里,什么火从钩,什么火龙挂,现在都不夺目,小吟,你才是天空里那最耀眼的星星。

        错的人是玉莲,对的人是红樱,谢谢你,小吟,你这个不错不对的半吊子,偏要硬生生闯进我早已枯死的爱情,一醒来就爱你爱不停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,我要辅佐林阡,还是应该忘了你,就任凭你远去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么……有没有……最快乐的事?”昨夜你问我,其实我清醒着,但没有回答,现在说,迟不迟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有啊,桂林的漓江上,小吟,你的笑我真是喜欢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漓江畔,你回眸多娇,而如今,我泪中带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火瞬间将这一切、这一生都吞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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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那年春天,云雾山上的某个早晨,天光明媚,姹紫嫣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,为何突然离场?”他一路小跑,追上那个活泼可爱的白色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怎么也离开了,回去吧,那边很精彩。”她回头,娇俏可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边再重要怎比得上你重要?这几日不见,我有好多话想要说,要不要背一首《蒹葭》,或者《关关雎鸠》给你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央。

        蒹葭萋萋,白露未晞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湄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跻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坻。

        蒹葭采采,白露未已。所谓伊人,在水之涘。溯洄从之,道阻且右。溯游从之,宛在水中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初生阳光轻抚她的笑靥,他觉得万分愉快,即使拥有了天下也不过如此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辰时三刻的石峡湾战场,无数条血线在棋盘里向四面八方流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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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曾也虎踞鹰扬,转瞬苍茫如秋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卷红旗临易水,塞上燕脂凝夜紫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阡把石峡湾的战事全都交给了沈钊和杨妙真,盟军与十二元神后续的任何战况都不管了,他和孙寄啸拼了命地在荒凉的战火和血污里寻找,哪怕有一点点瀚抒活下来的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接近午时,孙寄啸面无人色地把洪瀚抒的单钩带回,也看见憔损如林阡手上早已残破不堪的红色披风,两人都是筋疲力尽也不愿接受。待到挖地三尺才找到疑似薛无情和洪瀚抒被烧焦的残骸,孙寄啸痛哭流涕喘不过气晕了过去,林阡亦难忍泪水悲痛欲绝最终竟呕起血来,吐了整整一盆那么多。

        谁见他这么伤心过掉泪过,谁见他吐过整整一盆血,樊井和当时带着各自捷报前来会师的盟军诸将都是又惊又惧,只怕林阡也重伤不治。

        吟儿原因脱力的关系被林阡勒令离开城楼去休息,不知不觉就倒在榻上睡了过去,睡梦中,原还是林阡等人逆风扬刀、剑指狂沙,不知怎地却忽而梦见瀚抒在云雾山上跟她背《蒹葭》,画面一转,竟是瀚抒一个人浴火奋战、血溅三丈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一惊而醒,刹那失魂,不知何故,泪如雨下,那时她隐约觉得不祥,放心不下遂艰难起身,询问左右,竟都说瀚抒和薛无情失踪于烈火,只能反复告诫自己梦都是反的,祈祷瀚抒还有生存的希望,没错还有胜南的胜南会把他找回来的!

        吟儿恨不得也和林阡他们一起去战地里找,然而终究因为毫无力气、只能忐忑不安地在后军等最新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午时过后,她力气有所好转,决定出去询问,恰好那时林阡掀帘进来,面容如水,一如既往的淡定沉稳,浑不知他适才吐过那么多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见到瀚抒不在他身边,这一刻心一凛,身似火烧,带着近乎哀求的语气问他:“瀚抒他……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渴望林阡哪怕没好气地把瀚抒臭骂一顿,也要告诉他,这个刚硬决绝的男人还活着,还欠了林阡一个与子同袍的承诺,也欠了吟儿一个俯瞰天下的豪言。

        昏暗的光线里她不知道和林阡对视和沉默了多久,林阡的眼眸里全然痛惜和伤怀,最后,只对她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吟儿久久不能相信瀚抒会死,只是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林阡,还在翘首以盼着他的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林阡强忍悲恸,轻轻将吟儿拥入怀中,低声抚慰:“吟儿……瀚抒他,去了天涯海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吟儿双眸一黯,无声的两行泪,不能自控地滑落到嘴角。(未完待续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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