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章 第七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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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戴上山茱萸,  今岁及往后,你都会无灾无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的手抬起时,  镶着玄金暗纹的袖摆染着浅淡的药香,  容舒直到略带凉意的茱萸果贴上耳际了方反应过来,他为她簪了山茱萸。

        大胤重阳的习俗,多是由家中长辈替晚辈插山茱萸。

        眼下屏南街这屋子就他们几人,  顾长晋虚长她几岁,  给她插山茱萸勉强说得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的这一日,也就是嘉佑二十一年的重阳节,便是他为她簪了山茱萸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日,  她本该是去六邈堂请安后,由徐氏为她簪的。只徐氏对这事并不上心,  漫不经心地同她说了不到一盏茶的话便让她回了松思院。

        容舒对簪不簪山茱萸没有时人那般看重,也不觉自己少簪一次就会有甚灾病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她不曾想到,她前脚刚回到松思院,顾长晋后脚便从书房过来了,  手里拿着一把新采的茱萸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同她道:“我虚长夫人几岁,  今岁的重阳我替夫人簪茱萸便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簪好后,  他顿了顿,  又道:“夫人戴上山茱萸,  今岁及往后,  都会无病无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会容舒心若擂鼓,鸦羽似的乌睫始终垂着,也没抬眼瞧他,  只闻见他抬手间的满袖墨香。

        前世今生的这一日,  顾长晋都为她簪了山茱萸。只这一次,  她立在脚凳上,  眉眼微微垂下,目光落在他面庞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许是怕簪不稳,又许是怕弄疼她,他的目光很专注,惯来黑沉的仿佛望不见底的眸子蒙着薄光,映着一串红玛瑙似的朱果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容舒思绪飘得极远,她想,前世他为她簪茱萸时,是不是也这样专注过?

        “姑娘,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船舱里,落烟见容舒直愣愣地盯着怀里的山茱萸,纳闷地看了看自个儿怀里的山茱萸,问道:“这山茱萸有什么不对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容舒长睫一低,摇头笑道:“没甚不对。”她说着便将那山茱萸挂上客舱的木板门。

        挂好山茱萸,夜里容舒又吃了一杯菊花酒和一小块儿重阳糕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酒量一贯来浅,吃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与顾长晋歇的舱房在膳舱的一左一右,隔着数十步的距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这厢才刚熄灯,那厢顾长晋便知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望着前头那骤然暗下的江面,拉下了船舱里的木板窗,对常吉和横平道:“可有查出张妈妈来沈家之前的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查出来了。”常吉道:“椎云说张妈妈出生在宁波府一户寻常人家里,嫁人后遇上□□,丈夫女儿都死了。那一年整个大胤缺粮缺得紧,饿殍遍地的,张妈妈走投无路之下,只好卖身为奴,进沈家做乳娘。椎云亲自去了宁波府查探过,那里的确是有这么一户姓张的人家,这户人家的二女儿也的确在丈夫、女儿死后便去了扬州,身份、年纪都能对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常吉说着便紧紧皱起眉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张妈妈这身份瞧着是真的,但是一个寻常妇人怎可能会擅毒?不仅擅毒,还识字,且心性沉着狠辣,这样的人更像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暗桩细作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晋垂眸盯着案上的菊花酒,缓声道:“张妈妈和沈治,有可能是徐馥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常吉与横平对视一眼,面色微微一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若他们当真是徐馥的人,她将张妈妈安排在少夫人身边,莫不是为了方便与沈治传递消息?让主子娶少夫人,是不是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沈治?”

        顾长晋摩挲着酒盏,沉吟片刻后道:“张妈妈在容舒出生之时便来到容舒身边,她去哪儿,张妈妈便跟着去哪儿,倒更像是为了时时刻刻盯着她,而不是为了传递消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少夫人不过是普通的内宅闺秀,六邈堂为何要盯着她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常吉不解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他心里瞧不起少夫人,或者觉得少夫人不厉害,而是六邈堂那位从来不会浪费心思在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将张妈妈这颗棋子埋在少夫人身边那般久,甚至还要强行逼着主子娶少夫人,就只因少夫人是沈治连血缘关系都无的侄女吗?

        多少有些不合常理。

        常吉的疑窦也是如今顾长晋担忧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徐馥从不做无用功,如果张妈妈与沈治当真是她的人,容舒只怕还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,不曾从这一盘棋局里离开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晋看向横平,“过几日客船靠岸补给,你趁机下船,转道去肃州寻玄策,他欠我的那一诺,该还了。至于闻溪在找的人,你留在肃州查,小心些,莫让闻溪发现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横平应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常吉,”顾长晋转眸看向常吉,“回去上京后,由你来守着她。若她遇险,便立即将她送到四时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男人说到这,声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常吉正竖着耳朵听,见自家主子说到一半便顿住,下意识便道:“送到何处?”

        顾长晋眸光半落,顿了片刻方继续道:“秋山别院,将她送到秋山别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横平下船的事,容舒是四日后听柳萍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知是因何下船?”她挑眉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属下没问。”柳萍道:“姑娘可要属下去打听?”

        容舒忙道不用,“横平会下船,定然是听了顾大人的吩咐。多半是有甚任务要执行,这些事我们就不必打听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着便拉开木窗门,窗外夕阳西沉,霞光铺撒在江面上,粼粼金意晃得人眼花缭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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