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5章 绛烛之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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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走一时,陈劭身上便出了汗。他抬手松开大氅的系带儿,正待褪衣,忽觉眼前人影晃动,抬头时,便瞧见了一张老成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是行苇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自长巷另一端回府,恰与陈劭走个对脸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给老爷请安。”一见陈劭,行苇立时躬腰,两手拢在袖外,五指冻得通红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劭淡淡点头,清俊的脸上,蓄一缕温笑:“倒是巧,我正要寻你。”又向他望两眼,眸子微眯:“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老爷。”行苇一壁说话,一壁举起手中包袱,面带讨好:“夫人要买纸笔,罗管事便交代给了奴才。奴才往常也总去纸墨铺子,与那几处铺面儿都混熟了,罗管事说奴才办这差事正合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还真是辛苦你了。”陈劭温言道,解下氅衣,搭于臂弯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苇忙道:“老爷折煞奴才了,这是奴才当做的。”又抢上前几步:“老爷,奴才替您拿衣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,我自己拿着便是。”陈劭侧身避开,提步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苇落在他身后两步处,亦步亦趋,偶尔抬头,见陈劭身上只简简单单一件白袷,袍袖里灌着风,孤峭清越,遍地堆雪似化作云朵,驭他乘风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苇的眼睛里,划过一丝冷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,你又有话要传?”陈劭忽道,头也不回。

        很淡的声音,一如他淡白的背影,有一种透进骨子里的轻屑:“若无屁话,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,恶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掸一掸袍子,指尖轻捻两下,像捻去一粒微尘,蓦地轻笑:“我说,你主子知道你在我跟前是这副样子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陡转首,寒瑟瑟的眸光,向行苇身上荡了一圈儿:“要不,改天我向你主子提提?”

        行苇登时变了脸色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劭快意地笑起来,又故意挑眉:“怎么,你怕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行苇飞快低头,语声冷淡:“奴才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回过身,负在背后的手指屈伸两下,弹出轻响:“这才像样。当好你的奴才,不该你管的,少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爷教训的是,奴才知错。”行苇躬身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说话间,府门已在眼前,十余级台矶上,两扇乌漆门半掩着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劭“唔”一声,拾级而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他出府,那守门的门子未敢远离,呵着手守在门后,老远瞧见陈劭,忙将门拉得大开,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地,点头哈腰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劳你辛苦。”陈劭是惯常温和的神情,清润的脸,笑容虽浅淡,却叫人觉得亲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辛苦,不辛苦,老爷才辛苦哪。”那门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,躬腰立在门边儿,让进这一对主仆,直待他们行远,方才关门。

        细微的“咿呀”声,自身后传来,正是阖户之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陈劭头也不回,只洒然前行,唯淡淡的语声传去身后:“随我去细雨潇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细雨潇湘,正是陈劭目今的住处。

        行苇知他是在与自己说话,恭声应了,二人静默地自竹间小径穿过,眼前一道青漆月门,将拢未拢,积雪满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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