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七回 中反间范增遭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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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:“此人持汉王降书来。”丁固看是甯昌,忙引到大帐来见霸王。甯昌跪拜,将降书呈上。霸王拆来看时,见书中有:“今屈陛下之威武,从群臣之劝告,情愿面缚出降。唯乞能念昔日之情,得以赦过宥罪,则称心满足”之句,喜不自禁,大笑道:“是他善守,还是寡人能攻,今日已见分晓。”问甯昌道:“刘季何时来降?”甯昌道:“黄昏时,由东城门出降。”霸王点点头,即在降书上批了“可”字,令甯昌带回。随命各军停止攻打,回营歇息。
  甯昌归见汉王,告道:“项羽已准大王所请。”汉王道:“纪信诈降,虽能将项羽引于东门,然其余三门亦有重兵把守,如何出得城去?”陈平道:“臣有一计,只须如此这般,立教三面防守形同虚设。到时大王便服快马,潜行出城,等项羽知觉,早已脱身远去。”附汉王耳边,将计轻轻说了。汉王笑道:“先生之才,若文种在,亦不输也!”令速去安排。
  将近天黑时,季布、丁固引军马早集于东门外,只等汉王出来投降。候了一个时辰,却未见半点动静。正耐不得,只见城门大开,吊桥放下,涌出许多人来。借着火光,望将过去,尽是披甲之人。季布寻思:“不是汉王,怎弄这许多军士出来?”上前拦住道:“你等都是甚么人?”但听得莺啼燕语,叽叽喳喳,竟都是女人的声音,答话道:“我等皆是妇人。无衣穿,借这破甲
  遮盖;无饭食,挤出城望求生。将军可怜见,放了去吧。”季布仔细看时,那些女子,也有云髻盘鸦的,也有披头散发的,俊的丑的,老的少的,各不相同;身上都穿着敝甲,走起路来,扭扭捏捏,娇娇啻啻,教人忍俊不禁。季布差些笑出声来,忙令人报与霸王,告说:“城中出来许多女子,连绵不绝。”霸王大笑道:“这色鬼,竟养了如此多女子在军中,怎能成得大事?”命尽放出。消息传到别营,众军听得城中一下子放出几千女子来,大感新鲜,都抢着过来看热闹。诸将止喝不住,也都跟着来看。当下里,谁还顾得提防?那南、北、西三面的营盘,早成了空寨。
  城上军士见了,忙报知汉王。陈平道:“事已成,可动身矣。”汉王乃命御史大夫周苛、魏豹、将军枞公守荥阳,自带了张良、陈平、郦食其、卢绾、夏候婴、周勃、灌婴一干人,及数十骑,乘了夜色,偷偷潜出西门,飞奔而去。
  此刻东门外,早挤得人山人海。那占前的,挨肩擦背,指手画脚;靠后的,你挤我拥,仰脖扯颈。军伍纷纷乱乱,哪还有甚么行阵?这二千多女子,排着长队,缓缓而行,比及走完,已是二更天。随后,便见赤帜对举,人马簇拥,汉王乘了黄屋车,车上傅左纛,前面一人口中说着:“城中食尽,汉王来降”,出得城来。楚兵见了,皆高呼万岁:十万人声,震耳欲聋。霸王立马军前,见汉王不下车来行臣礼,怪道:“刘季莫非醉死车中?见寡人犹如木偶端坐耶。”季布执火把望车中照看,见汉王不言不动,便挑幔来问:“如何不言?”纪信在车里答道:“我非汉王,乃汉将军纪信是也。我家大王,已出荥阳。待明日,将会齐众家诸侯,同剿西楚也。”季布急告霸王道:“此乃汉将纪信,冒死顶替,汉王已乘隙逃离了荥阳。”霸王大怒,旋即寻思道:“刘季逃之甚易,纪信代之实难。此等忠臣,正应收罗帐下,为我所用。”遂唤季布:“如纪信肯降,封之重爵。”季布向前大声道:“项王爱惜将军忠勇,如来降,不失封侯。”纪信从车上站起,指霸王大骂道:“大丈夫事主,忠心不二。此头可断,然志不可灭也!我纪信,生是汉臣,死为汉鬼,又安肯降你楚猴哉!”霸王暴怒,道:“要死,也不得好死!”喝令焚烧。军士应命,围住车仗纵火来烧。火把点燃,烈焰腾起。纪信浑身着火,忍痛端坐,口中大骂不绝。须臾焰灭,那人和车,早已烧成了灰烬。一道忠魂,随风飞到九霄云外。胡曾有诗叹道:“汉祖东征屈未伸,荥阳失律纪生焚。当时天下方龙战,谁为将军作诔文。”
  霸王烧杀纪信,余怒未休,道:“杀个纪信,怎消得心中恶气?且先夺了荥阳,再去追赶刘季!”催动人马,来抢城池。正是:万马奔腾城门摇,千军踊跃胆气挫。
  未知能否夺下城来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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